瞿秋白
■米夫建議:中央委員會的人數不宜太多
1928年6月18日下午1時,中國共產黨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正式召開。大會開幕式由向忠發主持,出席開幕式的代表共142人,其中有選舉權的代表84人。此外,共產國際代表、少共國際代表、赤色職工國際代表,以及意大利、蘇聯等國共產黨的代表也出席了開幕式。
在雄壯的國際歌中,大會正式開始。大會主持人宣布:向中國革命中死難的烈士默哀三分鐘。
接著,大會通過了主席團、正副秘書長、代表資格審查委員會名單。
然后,由瞿秋白代表第五屆中央委員會致開幕詞。他說:“我們都知道,中國的革命在我們黨的第五次和第六次大會的中間,轉變到一個很嚴重的危急時期。”“我們曾有無數同志領導工農戰士以全力與敵人奮斗,而致犧牲,他們流下來的血創造了偉大的歷史光榮。”
致開幕詞后,共產國際、少共國際、意大利和蘇聯共產黨的代表,及共青團中央代表關向應、全國總工會代表蘇兆征等分別向大會致賀詞。瞿秋白代表大會主席團致答謝詞。
大會第二天,共產國際代表布哈林作了《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的任務》的報告。20日,瞿秋白代表第五屆中央委員會作政治報告:《中國革命與共產黨》。然后分組討論這兩個報告。討論十分激烈,主要集中在中國革命的性質、任務、要不要進行合法斗爭、革命的高潮與低潮等問題上。6月30日和7月3日,周恩來分別作了組織問題報告和軍事報告,布哈林作了政治報告的結論,蔡和森、王若飛、張國燾等作了長篇發言。大會還通過了《政治決議案》《土地問題決議案》《農民問題決議案》《職工運動決議案》等十幾個決議案,通過了中國共產黨黨章第四次修正案。
六大的最后一項議程是選舉產生第六屆中央委員會。7月4日,大會主席團召開第十一次會議,討論新一屆中央委員會的產生辦法。會上,共產國際代表米夫建議說:在黨的工作處于秘密條件下,為了工作的方便,中央委員會的人數不宜太多,應該比上一屆的人數少一些。至于選舉辦法,米夫提議先由選舉委員會提出一個40人的名單,征求各代表團的意見,再由選舉委員會歸納出候選人的名單,提交大會。會議采納了米夫的建議,決定由蔡和森、李立三、瞿秋白、蘇兆征、項英、余茂懷和一位國際代表組成選舉委員會。會議同時決定第六屆中央委員會由21名中央委員和11名候補中央委員組成。
7月10日上午,召開大會主席團第十六次會議和各省代表團書記聯席會議,周恩來報告了51名候選人預選的結果。米夫提出了正式委員21人、候補委員11人的名單。會議討論這些名單時,瞿秋白提議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各增加2人。經過充分討論,采納了瞿秋白的意見。
7月10日上午,大會正式選舉第六屆中央委員會。結果,聯席會議通過的名單上的人選全部當選,共選出中央委員23人,候補中央委員13人。
7月11日,大會舉行閉幕式,周恩來等致詞。周恩來說:“這次大會是空前未有的,過去的大會非常簡單,討論很少。這次大會卻不同了。為求得革命的真理,得到了很多的批評。我們不要以為有了爭論就是不好的,因為只有在批評討論之下,才能得到正確的道路。”向忠發致閉幕詞后,在《國際歌》和《少年先鋒隊歌》的歌聲中,六大完成了預定的議程,勝利閉幕。
7月19日,第六屆中央委員會舉行第一次全體會議,選舉政治局委員和政治局常委。布哈林和米夫都出席了六屆一中全會,足見他們對選舉工作的重視。
會議開始時,有人提出,應淘汰原有的政治局委員,另行選舉新人參加。理由是原有的政治局委員都犯有嚴重錯誤,而且彼此不和洽。布哈林不同意這個意見,起而回答說:犯有嚴重錯誤的同志,仍是黨內最好的同志,除沒有參加大會的人(指陳獨秀),只好置之不論外,其余的都有資格參加政治局。
接著,進行政治局委員和政治局常委的選舉。選舉結果是政治局委員7人:蘇兆征(22票)、項英(22票)、周恩來(21票)、向忠發(21票)、蔡和森(16票)、瞿秋白(16票)、張國燾(10票)。候補委員7人:關向應(22票)、李立三(22票)、羅登賢(18票)、彭湃(17票)、楊殷(17票)、盧福坦(14票)、徐錫根(14票)。政治局常委會委員是向忠發、周恩來、蘇兆征、項英、蔡和森,常委會候補委員是李立三、楊殷、徐錫根。
7月20日,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確定分工,決定向忠發任中央政治局及常委會主席(習慣上仍稱之為總書記),周恩來為中央政治局常委、中央秘書長兼中央組織部部長,蔡和森為中央宣傳部部長兼中央黨報主筆,楊殷為中央軍事部部長,蘇兆征為中央職工運動委員會書記,李立三為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書記,張金保為中央婦女運動委員會書記。
向忠發是湖北漢川人,原是武漢碼頭工人,參加過京漢鐵路大罷工,1926年10月擔任國民黨漢口市黨部工人部長,湖北省總工會委員長,在武漢碼頭工人中有一定的影響。但此人在中央的實際工作中無法起到主導作用,因此,六大后的一段時間內,黨的實際負責人是周恩來。
六大召開時,毛澤東正致力于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鞏固工作。井岡山處于偏僻之地,交通不便,因而毛澤東未能參加六大。盡管如此,毛澤東在六大上仍當選為中央委員。
■六大的路線基本是正確的
黨的六大是一次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會議。這次會議是在大革命已經失敗,黨領導的土地革命剛剛興起的關鍵時刻召開的。它認真地總結了大革命失敗以來的經驗教訓,對于有關中國革命的一系列重要而黨內又存在爭議的問題,作出了基本正確的回答。
一是正確分析了大革命失敗后中國社會的性質和中國革命的性質。大會認為,大革命失敗后,中國真正的統一并未完成,中國并未從帝國主義的鐵蹄下解放出來,國家政權依然為帝國主義支持下的豪紳地主買辦資產階級所掌握;地主階級的土地剝削制度并沒有廢除,封建余孽也未肅清。因此,中國仍然是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。
中國社會的性質決定了中國革命的性質。大會通過的《政治決議案》明確提出:“中國革命現在階段底性質,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。如認為中國革命目前階段已轉變到社會主義性質的革命,這是錯誤的,同樣,認為中國現時革命為‘不斷革命’,也是不對的。”因此,中國革命現時的中心任務:一是“驅逐帝國主義者,達到中國底真正統一”。二是“徹底的平民式的推翻地主階級私有土地制度,實行土地革命”;三是“力爭建立工農兵代表會議(蘇維埃)的政權,這是引進廣大的勞動群眾參加管理國事的最好的方式,也就是實行工農民主專政的最好的方式”。
二是正確指明了當時的政治形勢和黨的策略路線。大會指出:“第一個革命浪潮已經因為歷次失敗而過去了,而新的浪潮還沒有來到,反革命底勢力還超過工農。”現時的形勢,一般說來是沒有廣泛的群眾的革命高潮,中國革命運動發展的速度是不平衡的,這就是現時形勢的特征。大會又指出,新的廣大革命高潮是不可避免的。因為中國的反動統治階級并沒有能力徹底地消滅中國革命,革命力量不僅保存下來,而且繼續發展。同時,引起革命的社會矛盾一個也沒有解決,由于帝國主義、國民黨反動派統治的加緊,這些矛盾繼續加深,必將促進革命的發展。根據這樣的政治形勢,六大確定黨在現階段的總任務不是進攻,不是普遍地組織起義,而是爭取群眾,迎接新的革命高潮到來。
黨的六大指出,必須努力擴大農村革命根據地,發展紅軍,實行土地革命,建立蘇維埃政權。農村豪紳地主階級是革命的主要敵人,無產階級在鄉村中的基本力量是貧農,中農是鞏固的同盟者。大會糾正了1927年11月中央臨時政治局擴大會議關于在土地革命中應“沒收一切土地”的錯誤主張,指出應無代價地立即沒收豪紳地主階級的土地財產,沒收的土地歸農民代表會議(蘇維埃)處理,分配給無地及少地的農民使用;并且要保護工商業,反對均分小資產階級財產的傾向。對于富農,則要根據其對革命的不同態度予以區別對待。在富農繼續同軍閥地主豪紳斗爭時,要爭取它。黨在目前階段中的任務,是使這種富農中立,以減少敵人的力量。
三是總結了過去斗爭的經驗教訓,強調反對“左”傾盲動主義。大會認為,大革命失敗的主要原因,就是當時黨的機關的機會主義政策。這種機會主義的政策,最先便是由于中央委員會對于中國革命性質及聯合戰線的任務,有不正確的觀念,不能保持共產黨的獨立性,不能對于革命同盟者實行階級的批評,不去動員革命力量,準備群眾力量,有時候,反而去阻止群眾運動的發展,以遷就自己對于聯合戰線的不正確的觀點。同時,當時中國共產黨指導機關,不去發展土地革命和群眾的階級斗爭,卻只做上層勾結功夫,蒙蔽階級的矛盾,不去爭取軍隊,不去武裝工農,不能利用參加政權機關的機會去為群眾謀利,所以在緊急關頭不去打破敵人的包圍,而被敵人包圍——實際上是斷送了無產階級的領導權。
大革命失敗后,盲動主義一度給革命帶來很大的危害。大會通過的《政治決議案》指出,盲動主義從理論上講,就是以少數人去進攻顯然占著絕對優勢的敵人,而不斷地實行武裝斗爭,不要群眾、不顧群眾的盲亂瞎干,其方法是不去教育說服群眾,而是指揮、強迫群眾的命令主義。為此,六大明確提出,當前“最主要的危險傾向就是盲動主義和命令主義,他們都是使黨脫離群眾的”。這是黨的工作方針的一個重大轉變。由此可見,六大的路線是基本正確的。
但是,這次大會也有其缺點。比如,對中國社會的階級缺乏準確的分析,否認中間營壘的存在,把民族資產階級當作最危險的敵人。
大會也沒有認識到中國革命的長期性和復雜性,仍把城市工作放在中心地位,對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的重要性認識不足。
此外,在組織上片面強調黨員成分的無產階級化和“指導機關之工人化”。黨的六大一方面強調,“現在,黨在失敗之后,受著損喪而減低了戰斗力,黨的主要任務就是加強自己的戰斗力及黨的無產階級化”,這是正確的。但是另一方面,又過于強調“繼續引進工人同志的積極分子加入黨的指導機關,務使指導機關工人化”。在這種思想指導下,六大代表和六大選舉產生的中央領導機構都存在片面“工人化”的問題,在有選舉權的84名代表中,工人占了41人;在六大選舉產生的36名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中,工人占了21名。
之所以有如此高比例的工人當選,完全是共產國際的意圖。六大期間,共產國際領導人片面地認為,中國革命老出錯誤,總有問題,很重要的原因,在于擔任領導工作的知識分子不堅定,具有兩面性。因此,要多推舉工人黨員進入黨的高級領導機關。周恩來回憶:“布哈林在大會上做報告罵張國燾和瞿秋白同志,說他們是大知識分子,要讓工人干部來代替他們。”“由于太強調工人成分,很多較好的知識分子干部參加中央工作就受到了限制,如劉少奇同志只被選為審查委員會的書記,沒有被選為中央委員。惲代英同志也沒有選上,到二中全會才補上。這和后來中央很弱是有關系的。”向忠發成為中央政治局及常委會主席,可以說是六大“唯成分”論的副產品。
總之,六大的路線基本是正確的。此后一段時間,按照六大確定的路線方針,中國革命走向復興。繼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創立之后,黨在全國各地相繼建立了若干農村革命根據地。其中比較大的有中央(由贛南、閩西兩根據地組成)、湘鄂西、鄂豫皖、湘鄂贛、贛東北、左右江、東江、瓊崖等根據地。此外,在川東、蘇中、浙南、河北阜平等地,也建立過短期的蘇維埃政權。到1930年上半年,全國已建立了大小十幾塊農村革命根據地,紅軍發展到了近10萬人。白區黨的組織也逐漸恢復發展。到1929年6月,全國黨員已增加到近7萬人;到1930年9月,發展到12萬余人。遭受重挫的國民黨統治區的工人運動,也有了一定的恢復與發展。■
(來源:《黨史博覽》2022年第12期)